林风眠杭州故居——玉泉别墅的前世今生

来源:书画头条网 | 2023-02-07 17: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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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要回杭州……”林风眠女儿林蒂娜曾说,这是她父亲1991年临终前,在香港医院已不能讲话,用铅笔在纸上写下的遗言。在林风眠一生中,西湖、孤山,玉泉别墅就是家,就是诗,就是画。玉泉别墅是林风眠1934年在杭州置地,根据自己的意愿设计,建造的西式别墅。

像所有的名人故居,平常总是清寂的,林风眠故居也是一样。但在林风眠故居,穿过庭院,登上门廊,在楼下楼上徘徊,不知为什么,顿觉人去楼空,特别强烈……

玉泉别墅,现在的门牌是灵隐路3号,但在蒂娜的记忆里,老门牌是岳坟街102号。根据上海南昌路53号房卡的原始登记,从杭州迁出的正是这个地址。

林风眠在杭州的居住轨迹怎样呢,初抵杭州,下榻何处?

龚玉和《一个世纪的故事—钱炳坤》无意中解答了这个多年遗留的难题。

“光复后,政府追晋父亲(钱骏)陆军少将军衔,并将岳庙前湖口约十三亩空地上建先父烈士陵墓纪念祠、遗族住宅等。建筑费用出自先父抚恤金、亲友赠款等。以后在亲友的帮助下,我家又陆续自费兴建了街面店屋九幢,共计一千六百平方米。我家在岳庙前的那座房子很大,也许是杭州最好的地段之一了。当时许多名人到杭工作就借住在这所房子里,国立艺专校长林风眠刚到杭州时,就暂住在我家;还有浙江大学校长程天放到杭州履职时(1932-1933),也住在我家”。钱公祠就在现竹素园位置。据说林风眠还住过僧舍里,是不是钱家的地址,或另有别处,遗憾的是钱炳坤已逝世。

葛岭下的平房

林风眠亲笔题写的“国立艺术院院友录”(民国十七年六月编制),在通讯处栏中,“林风眠:西湖葛岭十五号;林文铮:西湖葛岭上息庐”。《人民美术》曾刊一照,注为:林风眠在杭州最早的住房:葛岭下的平房。可能正是蔡元培来杭州参加国立艺术院开学典礼不住宾馆,而特意选择借住的林宅。当时林风眠与林文铮都住得近,笔者专此踏勘葛岭路一带。息庐尚在,界碑依旧,现门牌为北山街66号,墙门设摊卖水。林风眠的葛岭十五号平房,仔细观察,葛岭山门牌坊右边是葛岭路十号,中间空档,左边即是十七号的玛瑙寺,周边就是相似的建筑,也杳无踪迹。

林风眠在玉泉别墅竣工之前,正如他不会远离罗苑(平湖秋月)一样,也一直就近葛岭山麓而居。记者称林风眠为“岳王高邻”,名副其实。

岳坟一带,不但是林风眠的发祥之地,也成了一片国立艺专教授们群星闪烁的新天地。玉泉别墅附近,就有林文铮、蔡威廉的马岭山房(也曾称作庐),李朴园的庭院,吴大羽的猎屋,雷圭元的洋楼,及至上世纪四十年代,又增添的黄宾虹的棲霞岭小筑与龚文千的北山街97号别墅,人文荟萃。从三十年代中期开始,杭州艺专的教授们安居乐业,置地筑屋,蔚然成风,临近西湖的幽雅之地,自然成为首选。当然也有喜欢住城里的,像音乐教授李树化就择地灯芯巷建房,经白堤来罗苑学校,也是一路风光,十分惬意。

玉泉别墅原貌

作为一校之长的林风眠收入丰厚,在1934年就置地马岭山下,根据自己的意愿设计,建造了西式别墅。这幢别墅谈不上豪华,但朴实宁静,跟主人一样。清水砖房,灰色调子,这也成了二十一世纪杭州公认的城市色。建筑科学,地下室不但可以通风防潮,而且抬高屋基以利采光,开阔视野。起居厅、卧房与楼上的画室,布局合理,适用宜居。而室内装饰,则喜欢自己动手。“天花板上的挂灯,仅仅是由一片毛玻璃放在两根方木条上组成的,上面挂了盏普通的灯泡,玻璃上林先生亲笔描绘的图案,经济化艺术化”。“地下铺着一张地毯,是林太太利用毛线头亲手打成的,交织着鱼形图案,色调构图极美观,非常合乎经济美化的条件”。

在这幢别墅里,一家人延续着法式的中国生活,从精神到物质。林风眠上午到罗苑学校办公,下午则回家作画。闲暇时会亲自打理庭院,花花草草都是亲手栽培,其中特别多的是鸡冠花和水芋叶,还时常引进笔下画中。“她(太太)顶喜欢种菜,林先生喜欢种花,唯生、唯美,分工合作。”林太太曾跟同事李朴园学中文,不但中文交流不成问题,还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家里还养了狗、猫、兔、鸡与鹅,生机勃勃,更是不会寂寞。

林风眠之女林蒂娜

女儿蒂娜爱好音乐,著名提琴家普洛克十分赏认她的灵利听觉与敏感手指,蒂娜成了他最小的学生。普洛克去世后,由沙拉契夫教授继续指导。所以这里还不时会飘出稚嫩而又纯真的琴声。对于礼仪,则是选择中式的,每个来别墅的客人,都可享受到六十度的鞠躬。

林风眠与校车

星期日与节假日,一家人会结伴同事与朋友家庭,喜欢携带面包午餐,一起到野外爬山。西湖的山山水水,留下不少欢乐的足迹,在法国里昂图书馆藏有一批照片,正可说明这一切。更令人惊喜的是,林风眠与太太还都是骑射会的会员,只是没有浪漫的驰骋形象留影让后人观赏。

1947年,林风眠创作的摩登仕女

林风眠美育事业的黄金十年,这幢别墅也是最好的见证。只是抗战八年,沦为日军马厩,林风眠的油画作品撕成碎片挡雨披风,惨遭蹂躏。1946年复员返杭,已经卸任校长一身轻的林风眠,在这幢别墅里,致力探索艺术的脚步不但从没停歇,而且是突飞猛进。夜深,树丛中的灯光,正照耀着现代绘画的探索之路。无名氏是别墅的常客,走进画室,看到的是东方文艺复兴的曙光:他的“蓝衣女”“黑衣女”“绿衣女”以及“红衣女”相继出现了。这是一个现代奇迹;我们又看见一个希腊,一幕盛唐!见证者还有赵无极、关良、苏天赐、凌环如、周昌谷、裘沙、潘其流,金碧芬、席德进、翁祖亮、陈积厚、木心,等等。同时,这幢别墅也曾诡异地与“新派画小集团”结缘多年,难以消解,这是后话。

1949年5月3日,对于杭州来说是“时间开始了”。记录者却是差一点被时代碾碎的丁天缺:回家时我和风眠先生是同路,我住在半山上,他住山脚,只50米之隔,平时我们有事时,便向窗前高声打个招呼,我便去他家商量。这回当走到他门前分手时,他又对我讲:“要是你能先知道解放军经过时,立刻给我打个招呼,我们好站在阳台上看看。最好你来我家,一同观看好吗?”“好,一定!”我答应了一声,奔回家里,午餐过后,便躺在走廊里的躺椅上,等待刘佛庵的消息。

不到2点钟,刘佛庵敲了敲门,隔着玻璃门急匆匆地说:“丁先生,解放军已从石莲亭动身来了,不要20分钟就到。我得马上赶回去迎接他们。”说完回头就奔下山了。于是我跑上楼梯口的窗前,用手装作话筒,朝着风眠先生的院子高声给他打招呼,立刻转身奔回林先生家,和林先生全家一起走到楼上的阳台前,凭栏等待解放军的到来。

林先生的住宅,正面对灵隐大道,居高临下,真可一目了然。没多久,先头部队就到了,记得是三人一排的纵队,穿着一色草绿色的军装,裹着绑腿,赤脚,穿草鞋,外表上和国民党部队没什么两样,只是精神上威武整齐得多。大队中间,间或插上一小队穿着蓝灰色制服的部队,这部队里有男有女,据说这是解放军最具统驭权力的人员。林先生的小舅子的外国牙医师(据说后来便成为他的女婿),看了解放军前进的阵容后,曾多次翘着大拇指说:“了不起,真了不起!”(丁天缺著《梦里孤山》,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8年11月,81/82页)

不知道林风眠当时想了些什么,但这天之后的翻天覆地,林风眠与丁天缺都被裹挟其中,再也不是阳台上的旁观者。

周昌谷在他的《年表》“一九四九年己丑”特记:“在林风眠家看画,与陈积厚、苏天赐、翁祖亮、潘其鎏等被江丰等定为新派画小集团,怨莫能诉。”“一九五O年庚寅”记:“常到林风眠家看画。吴大羽解聘。”艺专自一九四五年起西画系实行“教室制”,到了一九五O年,实际上林风眠于一九四七年即曾辞去教职,“与夫人、女儿同住杭州玉泉住宅,潜心作画”。次年(一九四八年)“回到艺专任教”。(陈朗著《何以艺为——周昌谷评傅》,台北朗素园书局,2016年6月,157页)

林风眠与新婚的苏天赐夫妇在一起

1950年5月,苏天赐与凌怀如结婚,婚礼之后在玉泉别墅欢聚,在台阶大合影。林风眠作为主婚人,刘开渠是证婚人,邓白是介绍人,还有他们的家人、不少同事,这可能是林风眠离开杭州之前,玉泉别墅最后的热闹场面。

1951年全院师生赴皖北霍县参加土改时,林风眠因病告假,支半薪回上海休养。1951年正式辞去教职告别杭州。据劳诚烈讲,林风眠离开时,马玉如前往送行,将留下来的一只鸡杀掉饯别。不料吃鸡成了事件,领导发话:“什么新派画,狗屁!新派画小集团一批人,在林风眠家里吃鸡。沈培金,鸡肉吃不着,啃鸡骨头。”几十年后,沈培金还声明:从未去林先生家……丁天缺的艺术人生是《梦里孤山》,而沈培琐忆是《孤山一片云》,命运相依,梦里孤山一片云。

金明暄与母亲摄于别墅前

林风眠惜别玉泉别墅赴沪,交由学生金明玉家居住。周昌谷妹妹周素子与金明玉妹妹金明暄是杭州师范同学,1956年暑假,她们就一直泡在玉泉别墅一起温课迎考。她对别墅的内内外外都了如指掌,大至面积结构,门廊阳台,几房几室,小到窗户朝向数量,石栏尺寸,壁橱木色,甚至林风眠藏画何处。周素子还曝光了金明暄家在地下室养了十多头猪,数十只鸡,过起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为此周素子感叹:“我国知识分子务农,似乎只有陶渊明是自觉的,到了十年‘文革’,期间才普及神州大地。不料五十年代在这所洋式别墅却先付之实施了!”

周昌谷自撰年表(一九五九年年五月一日):林风眠先生自沪来杭,到校看我,谓园林管理局买他房子,价四千元。(陈朗著《何以艺为——周昌谷评傅》,台北朗素园书局,2016年6月,285页)据林蒂娜反映,“大跃进”实行房改时期,一九五九年杭州植物园(现归口杭州市园文局)派人来上海,向我父亲要求收买杭州玉泉旧居,我父亲迫不得已收了钱,出了收条。两者时间相符,只是后者没提房价,而朱朴所撰林风眠年谱:杭州玉泉旧居,以人民币7000元由国家征收。

周昌谷与老师林风眠不只艺术同道,而且私交甚笃,周素子也受熏陶颇深。1988年初秋,周素子不是一般的故地重游,而是作了“一番巡礼”,是近乎朝圣的瞻仰。这时,围墙已经拆除,入住的人家增至三户,仅存躯壳,门廊都移动有变,不复有“亭”的影子了。由于是园管局的介绍,周素子承老住户引导,对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作了深情的清点。哪是故物老树,哪株枯老不堪,从梅树、桂花、鸡爪槭、棕榈、到一丛南天竹外,紫藤、凌霄花与蔷薇都已绝种,东窗外的一片淡竹林也已消失,唯独西窗林风眠亲手种植的法兰西梧桐参天如盖,还符合林风眠遮掩夏日骄阳的本意。周素子的点点滴滴记忆,以后也成了恢复旧貌的依据。

人走了,屋朽了,但这还是个令人梦魂萦绕的地方。

八十年代的玉泉别墅

老朋友老同事老学生与一切关心的人们更是牵挂,特别是在百废待兴的八十年代。率先呼吁的是林风眠的老朋友柳和清的太太、著名演员王丹凤。在1983年,王丹凤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在大会上递交了将林风眠在杭州玉泉旧居改建为林风眠纪念馆的提案。全国人大与政协的18位美术界代表与委员支持这一方案。1987年全国政协委员吴冠中重新就此提案。好事多磨,由于种种原因,又拖了十年。林风眠1991年逝世,在1993年的杭州林风眠研究会研讨会上作出决议,委托苏天赐联系在巴西的林蒂娜。苏天赐给林蒂娜写了一封七页的中英双语的长信。信中写道:“当时杭州植物园收买私人房产,是强制性的,并非房产所有者所自愿,这是无法律依据的。按国家统一战线的政策,应改正过来,即落实政策。但这就需要当事人(包括他的后代)出面提出要求。现在先生已不在了,只有由他的继承人——您来出面了,这才是合情合理,才有法律的力量。因此,杭州林风眠艺术研究会委托我向您征求意见。我们想您一定是赞成取回故居献给国家建成林风眠故居纪念馆的”。林蒂娜积极响应,态度明确:要求政府落实政策,收回别墅产权,然后捐赠国家,修葺改建为林风眠旧居纪念馆。并出具了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七日中国驻里约热内卢总领事馆认证的公证书。全权委托苏天赐与金尚义办理玉泉故居的房产事宜。

住户的迁出是故居修葺的前提,而落实政策的路漫长曲折。随着林风眠诞辰百年活动的紧锣密鼓,中国美院以洪荒之力,争取到特事特办的专项资金,以最快的速度腾空住户,启动修葺。

不管以何种形式,玉泉别墅终于回到了林风眠名下,这是社会的进步。根据苏天赐1998年4月日记,12日:党委征求意见,我说:“十年前已决定的建馆未见进展,很感遗憾。”14日:午憩于岳坟“竹素园”。问寻师故居竟不识其已非之面目。对于修复前的千疮百孔的玉泉别墅,离周素子的1988年巡礼又过了十年,还是有必要存照立档:原来户外宽敞的进屋台阶已不复存在,而是沿扶栏砌成高墙,封闭了廊亭成了内室。各户开启了不同方向的小门。一户在廊亭下侧另辟路径,在别墅的正面掘开石栏,另设小门。六角廊亭顶上的阳台已封闭成房。苏天赐的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绝非夸大其辞。

修葺可谓雷厉风行。恢复房屋原来结构,特制了一批印有周昌福字号的青砖,也不忘保留屋基底部的老墙砖。当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如钢窗换成了木窗,由于道路拓宽,庭院缩小,门口的汽车间没有重建。据周素子讲:厨房下的地下室内有一口井,是先生一家饮水之源。但笔者数次特意前往,从窗外窥视厨房下的地下室的角角落落,还是没有找到这口井。更为遗憾的是原拟在旧居旁建造一座既相连又独立的林风眠艺术陈列馆,未能如愿。

别墅室内陈列,还原最为困难,除仿制一张画案外,其他实物都来自上海。捐赠最多的是林风眠的学生潘其鎏与席素华两家。

林风眠离沪赴港时,上海南昌路53号二楼转让潘其鎏一家居住。据席素华儿子王泽良回忆:有一很重的书架,一张可翻合的写字台,一个原配《世界美术史全集》(日文版)的书柜,大量法文、德文版的书籍等等,搬迁那天,请了两位表弟帮忙。其他家什都由潘家沿用,包括收藏的瓷器陶罐,订阅的杂志。所以陈列在画室里的沙发椅(床)、坐椅、蒙娜丽沙印刷品的画框,东南房间里的书架与橱柜,都由潘家赠送,还有起居室架上的林风眠收藏的瓷器陶罐以及各种工艺摆件,出狱之后订阅的《文物》《考古》杂志和一些赠书、画报,也有林风眠赠潘其鎏的书籍。陶罐上还留有林风眠的刀痕刻迹。潘其鎏的儿子潘文参观时,还曾当场与其母一一核对捐赠的实物。

唯一的捐赠专柜,玻璃柜内是林风眠穿戴过的羊毛衫、贝雷帽与塑料凉鞋,还有两台收音机,一台木盒机。一块牌子上,“冯叶捐赠”四个大字非常醒目。潘文直言不讳,这是喧宾夺主。对于他们家搬过来的物件与藏品,没有标注,倒没讲什么。还说那台木盒收音机,就是他为林公公装搭的。

故居里的两幅学生捐赠的画,值得记下一笔。

苏天赐捐赠的林风眠的画《卧龙桥畔》

一幅是苏天赐捐赠的林风眠画的《卧龙桥畔》。苏天赐1947年8月赴杭州,就借居于西湖卧龙桥畔的郭庄,并就近再学于林风眠先生。林风眠与之常相过从,畅谈艺术。1948年暑期,于西泠印社茶亭,林风眠又邀其任助教。(苏天赐年谱,李立新编,《苏天赐文集(三)》东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9月,147页)这幅林风眠作于1963年赠送苏天赐的《卧龙桥畔》,具有特别的纪念意义,最后由林风眠故居收藏,应该可以说是完璧归赵,最好的归宿。

徐坚白 林风眠肖像 油画 注:左为徐坚白女儿谭加东

另一幅是林风眠的肖像油画,悬挂在前厅,没有注明作者,背后的故事,请听一听作者女儿谭加东的一席话吧。“那张林先生的油画肖像是当年我母亲(徐坚白)画的,由我父亲(谭雪生)送去给纪念馆,还有跟他们的同学好友苏天赐讨论建立故居的事宜的信件。记得我问过母亲,为什么她把林先生画得那么慈祥,既不是他年轻时照片上潇洒的样子,也没有晚年历经苦难的痕迹,母亲回答,林先生是非常慈祥的。她十六岁进国立艺专到二十一岁从林先生的画室毕业,艺术人生最容易被塑造的阶段都在林先生身边度过,她感受最深的是慈祥。

历年来笔者陪同过不少国内外人士参观林风眠故居,其中有林风眠老家梅州的父老乡亲,学生的子女,也有台湾、香港的作家、教授与媒体人,还有巴西、美国、日本、捷克等国的林风眠艺术爱好者。有人曾问,印象最深,试举一二。

木心在林风眠画室

晚了几年才读到《木心美术馆特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8月,130页),木心回国定居的前一年,返程途经杭州,专程参观了林风眠故居的照片。一幅是弓着背踏上露天台阶,另一幅是在林风眠画案前,同样也是背影,照片都很木心。2005年,距离1950年来到这里拜见林风眠,五十五年过去了。2009年潘其鎏回国前夕,曾委托笔者专程为之赴乌镇联系木心,但没有结果。潘其鎏参观故居时,比木心健朗,他几乎快步登上台阶,还放声一句:“林先生,我来了!”然后驻足廊亭,凝视庭院草木,半天回不过神来。木心在《双重悲悼》中写道:“一九五〇年秋天,记得西湖白堤的群柳黄叶纷飞,那么是深秋,第一次作为林家的客人……这时我已踏上楼梯,十九世纪戈蒂叶他们去见雨果,也难免是此种心情,最好楼梯长得走不完……这是首次,也是末次,林先生不会看重我,我也不会再来。”读者费解的,潘其鎏大概都会懂。他们俩如果一起携手踏上这张楼梯,该会讲点什么呢?

潘其鎏在廊亭


林风眠外孙杰拉德


家中的林风眠

2012年,林风眠的外孙杰拉德首次访华,上海活动之后来到杭州。在上海时有几十家媒体关注采访,十分热烈,但在杭州却出奇的清静,参观故居也只是私下进行。杰拉德走进庭院,还未上台阶,突然哭了起来,嘴里喊着:“Dino! Dino!”为什么喊的是妈妈的名字?走进前厅,在一幅林风眠同蒂娜、杰拉德在巴西的合影下,杰拉德指着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像是跟人说明什么。上了二楼画室,坐在外公使用最为频繁的沙发上,又是一脸的凝重。关于别墅,以及别墅的变迁,蒂娜一定同儿子讲了不少,更何况还有一些在别墅拍的照片,所以对杰拉德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感情是复杂的。比较让杰拉德高兴的是,笔者安排他仿照外公坐在廊亭石栏上的照片,也拍了一张。只是匆忙之中,位置略有差异。

2012年,林风眠外孙杰拉德参观外祖父故居玉泉别墅时,仿照外公留影。

像所有的名人故居,平常总是清寂的,林风眠故居也是一样。但在林风眠故居,穿过庭院,登上门廊,在楼下楼上徘徊,不知为什么,顿觉人去楼空,特别强烈……

林风眠先生诞辰122周年前夕于知者居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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